赵煜今年七十四岁,论资历都是他爸爸倍儿的人物了,早在三十年前就是东夏音乐学院教授,国内著名的小提琴家,弦乐理论的大拿。
在古典音乐界,哪怕不能一言定人生死,可这样的评语对槐诗这么一个有志于专业领域的年轻人而言也太残酷了一点。
"我是说,琴,不行。"
老人将桔子剥完之后并不吃,只是将它们放在纸巾上,好像堆成小山一样,好像理解校长的不安一样,他解释道:"功底很好,是个好苗子,但琴不好。回头提醒他一句,不要再用厂牌了,会把自己练废的。"
"……"
校长松了口气,擦了擦汗,向赵老解释道:"是个苦孩子啊,能坚持到今天不容易。"
他正准备解释一些什么,却看到赵老抬起手摆了摆手。
一直低垂的眼眸好像终于抬起了,看向台上。
"多说无益。"
带着一丝白翳的眸子凝视着垂首的少年,似是认真起来了:"听听再说。"
从那一瞬间开始,台下的隐约嘈杂和喧嚣渐渐消失不见了。
到最后,化作了一片寂静。
因为那旋律已经渐响。
难以想象,那无从用语言去描述的琴声中竟然带着如此饱满地感情,好像泉水一样地涌动着,带着微微的冰凉和柔和自脚下蔓延开来。
"冬"
赵老的眉毛微微挑起,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维瓦尔第《四季》协奏曲确实是提琴中的经典曲目,可越是经典,就越是已经被前人的阐述和演奏所束缚,难见新意。
可这种呼之欲出的饱满情感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一开始的时候像是吹来了轻柔的风,不知不觉的时候好像已经变成了直入肺腑的风暴。
随着大提琴那特有的浑厚音域,隐藏在躯壳中的灵魂仿佛也在琴声之中震颤起来了,渐渐激烈的旋律进入了越发紧密的节奏,最后,化作暴风雪,残忍又狂热地将一切都笼罩在内。
仿佛雷鸣暴雨,大地动荡。
自凛冬急促旋律之中,一切欢欣与喜悦都被压抑在这难言的前奏之中,可随着苦难的暴风雨中显现出一丝清亮的弦音,这风暴的封锁便崩裂出一条缝隙。
紧接着,好像野马奔腾的旋律便从前奏之中驰骋而出,攀升至万物高潮,随着弦音一同飞驰,将往日的压抑和风雪一同抛在身后,畅快奔行。
万物欢歌。
轻快地旋律自从苦难的低音中重生了,飞上了天空,宛如雨水一般洒下了希望的露。
那一瞬间,赵老忍不住长处了一口气。就好像看到了时光倒流一般,重新回到了曾经贫苦而迷茫的年华。
那些美好的、痛
苦的、看似绝望坎坷的和那些通往希望的未来……
一切的一切。
自寒冬中踉跄前行的自己,还有天穹尽头被无数人追逐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