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藩嘿嘿一笑:“只怕也未必都是高兴吧。你在夏言一案中的所作所为,如果让萧风知道了,就算他不对付你,只怕也不会再帮你吧。”
陆炳喝了杯酒,淡然道:“人这一辈子太长了,长到总会在某些时候做错事。人这一辈子又太短了,短到做错的事情想要弥补都来不及。
但无论如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你今天是如此,若有一天轮到我,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东楼啊,比起你做过的那些事儿,我的那点过错,真都有些不值一提。”
严世藩笑了笑:“这次我败在萧风手下,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有一件事,我确实想不通。
当初我扩建祖宅时,明明是找有名的风水先生看过的,那是大吉之地,怎么就变成九龙聚气的帝王局了呢?
若说此事是萧风所为,难道他为了陷害我,还能移山填海,改变山形水势不成吗?”
陆炳摇摇头:“此事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萧风没做任何手脚。我也暗中问了萧风,你猜他怎么说的?”
严世藩摇摇头:“到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打哑谜了。告诉我吧,究竟这个坑是怎么来的?”
陆炳叹口气:“萧风说,这个坑十有八九是你自己挖的,性格决定命运,你死在了你的狠毒和嚣张上。”
严世藩皱紧眉头,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事什么意思。
陆炳暗自叹息,萧风又料准了,严世藩再聪明,也想不到与自己人性有关的漏洞上去。就像当初严世藩想不明白萧风为何要扭转嘉靖对幼女的性趣一样。
“萧风说,当初给你看风水的先生,要么对你恨之入骨,故意把这个帝王局的宝地选给你,因为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人发现的。
要么是这个先生知道你狠毒无比,压根就不敢告诉你,你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是个帝王局。”
严世藩愣了愣:“前一种可能性固然是有的,可后一种是何意?他为何不敢告诉我这是帝王局?”
陆炳叹息道:“你自己想想吧。你精心选了一个地方要盖祖宅,风水先生看完后,告诉你这里盖阳宅是帝王局,能当皇帝,你会是什么反应?”
严世藩终于恍然大悟。他哈哈大笑,笑得比哭都难听。
萧风说的没错,是自己的狠毒和嚣张害死了自己,因为那个风水先生一定也知道,实话实说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严世藩真想当皇帝,那他肯定会继续盖祖宅,但一定会杀掉风水先生,否则这个秘密就容易泄露,引来塌天大祸。
如果严世藩不想当皇帝,他可能会把祖宅挪个地方,但同样会杀掉风水先生。
否则万一走漏风声,让锦衣卫听说严世藩曾选过一块当皇帝的龙气之地盖祖宅,也不是好事儿。
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会给风水先生一笔钱封口,但严世藩不会,他的狠毒和嚣张决定了他一定会杀了风水先生,最简单,最干脆,最安全。
他的名声和性格让风水先生只能做出唯一的选择,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他这是个帝王局,只会告诉他这是个大吉之位,然后拿了钱赶紧逃之夭夭。
“怪不得,怪不得那老混蛋拿完钱就云游四海去了,原来是怕露馅后我宰了他呀。
哈哈哈,萧风,想不到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啊!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无言对饮,酒下得飞快。
这时两人才忽然发觉,之前一直都低估了对方的酒量,因为每次两人都不肯真的放量喝。
陆炳苦笑道:“你我二人喝了无数次的酒,想不到竟是在这诏狱之中,喝了最痛快也最真实的一次。”
严世藩点点头:“不错,像你我这样的人,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的,岂肯真的人前痛饮?”
陆炳心说你不睡觉也是睁着一只眼睛,他又给严世藩满上了一杯,自己却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