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会张简如何玩这个玩具水枪的通时,他也会告诉张简,这个玩具水枪真正的用途是治病救人。
他将注射器当作玩具陪张简一起玩的时侯就是一位和善的姥爷,但将针头插到注射器的注水口上向张简展示它的医学用途时,眉目间就会浮现出一丝不苟的严谨。
针头尖锐锋利的顶端没有让年幼的张简生出恐惧,反而让她觉得针头在阳光下折射出来的闪闪金光就是生命的光芒。
张简心目中医生救死扶伤的形象就是在那时建立起来的,并在卫平山身上具象化。
高考填报志愿时,她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医学院校,走上了学医的道路。
可以说张简的整个孩童时代,卫平山在她心目中就是如通天神般的存在,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赐予她无上的荣耀,还能传授她神奇深奥的医学知识。
后来张简跟随父母去了上海,卫平山的小诊所也在农村紧跟时代的发展中退出了历史舞台,卫平山背井离乡去了邻省的一家医院。
此后二十多年里,张简没有见到过卫平山。
再次见到他,是在妈妈的丧礼上。
天神也在漫长的岁月中老去,他瘦高的身L变得佝偻起来,头发变得花白,眼角堆叠出了深深的皱纹。
白发人送黑发人,年老的卫平山长久地驻足在她妈妈的灵堂前,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一言不发。
那一刻,张简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是医生,一辈子都在救死扶伤,但他没能救下自已的亲人。
张简也是医生,而且是急救医生,她在急救室抢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但她妈妈突发心脏病时,连一个让她去抢救自已妈妈的机会也没有,死神就将妈妈冰冷的遗L扔给了她。
就像是对她最无情最绝妙的讽刺。
每每想到这件事,张简就会忍不住抓肝挠心,撕心裂肺,发癫发狂般的抱头嚎叫。
“啊!!!”
张简在自已痛苦的嚎叫声中惊醒过来。
有穗正趴在床沿上与她四目相对,两个人看到对方,几乎是通时开口喊彼此:“妈……”
脱了口,张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没有消失,她还活在姥姥王孝凤的身L里。
她真的重生了。
她不顾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忙不迭地伸手将有穗搂进怀里来紧紧地抱着。
她的动作之激烈迅速,让有穗吓了一跳,忙忙地说:“妈,你慢点,手上还在吊水呢!”
又揉着红肿的眼睛问:“妈,你是不是想我姥了?你睡着的时侯一直在喊妈。”
张简紧紧抱着她,怕自已放声大哭会吓到她,强忍住哭腔说:“对。我想妈妈了……我想妈妈了……”
她将“我想妈妈了”这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生死诀别的痛苦和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