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得手之际,他心中陡然一惊,苦海变了,无穷远的碧落深处飞出数条具象化的秩序之链,以寒芒烁烁的金属质感,以无可反驳的绝世威压硬生生地夺回了两大永恒之道的屈膝薄面,锁住了时间和空间,瞬间从侍者变成了恶魔般的枷锁,桎梏住了圣相期一切动作。此刻的他,犹如一尊岁月石化的远年文物。
他感知到神器脱离了控制,秩序之链驱使时间和空间单方面切断了他对神器的联系。更可怖的是,他的识海也被一并冻结了!他心沉谷底,暗道:“今日恐怕当真难逃生天了。”如此强者面世对付他,已然浇灭了他生与挣扎的希望。生存变成了伊甸园的果子,挣扎变成了负隅顽抗的缩写。
只有他被困于囹圄,而许让尘和轩辕昶依旧自由,甚至犹甚于前。他二人爆发出无比夺目的光华,编钟乐音在圣相期耳畔轰鸣,先废听觉,再废识海。轩辕昶瞥了一眼两件神器,果断决定先行出手对付圣相期,再收取神器,于是轩辕黄钺以开天之势废圣相期肉身。
圣相期身上沟壑纵横,识海已经紊乱得不堪再就。终于,秩序之链退走了,但数十息的变故已经决定了记盘的输赢,他再也无力回天,想杀眼前二人已是奢望。
他感知到两件神器虽未被收取,但也尚未解冻。于是,他抽取最后一件藏隐着的神器“旦夕咫尺”,击向轩辕昶。轩辕昶一惊,不曾想圣相期竟还有一击之力,他只好先撤身躲过。
圣相期轻轻一笑,暗含些许嘲弄之意,他剥离最后一丝气力,旦夕咫尺光华流转,以流光弧线直击许让尘,她躲闪不及,一尺之力倾泻而下,躯干胸口上方几厘米处被砸出一道血痕,笔直而疮痍蔓延。她身躯剧烈颤抖,一宗卷轴滑落,跌入苦海之中。
她苦恼不已,反手夺了旦夕咫尺,冷视圣相期,编钟声越发洪亮,轩辕黄钺也一息即至。圣相期困死其中,十重阴界的重力场訇然压下,身躯崩解,气韵中断,血液如泡沫般只在一刹,如花火般只在一息。
他站在生死的边缘,猛地前冲一步,惊得轩辕黄钺不敢再前,编钟乐音自动躲避。迟钝片刻,他回首望向圣槐序方向,无目但淡漠杀意踊跃而出,这时,花雨为他洗尽尘埃,所有情绪尽数洗涤,零落于无垢崖之上,逐渐冰解,也意外解开了无垢之秘。
于是他淡然回首,再前一步跌入苦海,被墨色湮没,没有气泡,也没有几息涟漪,只见苦海的黑夜更加纯粹,遥远的紫微垣上倒悬着的璀璨星座彻底熄灭,炬灭烟消。渐渐地,那里的人们不等消息的传来,不等讣告的公布,就会发觉到某片精神疆域已然坍圮,草泽丛生,荒草凄迷。
许让尘和轩辕昶想潜入苦海确认圣相期已死,并寻回图卷,这时,殊胜光明遍照无垢崖,一位身着木棉袈裟的须眉皓然的老僧携两位年轻侍者,及两位大将走出,跟随的四人呼着佛号:“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
二人见状,凝视着神莹内敛的老僧,仅仅一眼,便生发出五蕴皆空的奇异之感,纷纷露出忌惮之色,一并夺了巨阙和七星勺流光,示意圣槐序,撕开空间裂缝退走。至此,三垣神役以圣相期败亡落幕,酿成了一个新时代数千年的贫血和失重,开启了一个以落寞开头的新格局。后七星勺流光归圣槐序所有,此为后话。
老僧重重一叹,伫立无垢崖之上,凑近苦海观望海底,梵呗委和:“将生灭却灭,令人不执性。将灭灭却生,令人心离境。”
身后两位大将进前,各“哼”“哈”一声,厚重鼻息喷吐而出,许让尘和轩辕昶遗留下来的光华全被震散开来,紧接着两位侍者向前,柔和光华射入苦海之中,墨色的苦海之水渐渐澄澈。老僧点点头,一瞥不远处,侍者会意,于是他放心地纵身跃入苦海,掀起一个水圈漩涡。
圣槐序伫立过的那一侧,一名着灰色星袍的中年男子被刚才苦海变故震动,急速掠来,正好看见了最后圣相期赴死的一幕,狂躁夹杂着无穷杀意,死死盯着退走的许让尘三人,登上无垢崖,就要追去,这时两位侍者一通出手制住,两员大将则将“哼”“哈”两声分别灌入双耳,将其震得晕眩,倒在无垢崖上,皱纹的眼角泛出泪光,和苦海显得格格不入,也和中年的身份相去甚远。
圣相期的落败,已经奠定了紫微垣必将罹难的命运,这是宿命之环。宿命的背后,冥冥之中,也许是无穷远的碧落深处,也许是苦海彼岸的窅冥之地,那里,或许真正存在那么一尊扑朔迷离的天命者,传达神意,构建芸芸众生的宿命,使得三垣宇宙更加朦胧。当然,朦胧的背后,想必是血泪和战祸,挣扎与觖望。但命运之轮运转之时,一定有大能者挺膺而出,逆境伐上,拨乱反正,也许一群,也许一个,这是历史的唯一定论,亘古不变,千古皆然。
三垣神役落幕的数千年后,寰宇大陆某处密林深处潜藏着的云深镇,一位女子携书剑走出,畅怀剑恣意,闲时对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