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累极,手中的剑被他轻而易举地挑落。接着,破宸剑泛着寒气,横在我脖颈前。
我迎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南芜和他隔的血海深仇,如鸿沟般挡在我们面前,我恍惚间以为,下一秒这把利剑就要抹过我的脖子。
其实也不过须臾,却好似过了半个世纪。我仿佛听见他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收了剑。
「秦慕,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喘着气,笑着看他,「你放水了。」
「你有心事。」他不急着回应我的话,只是收剑入鞘,用余光瞥了我一眼。
我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个陈述句。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便问了个不相关的:「多年未见,不知师父现下如何了?」
他沉默了一番,「你走后的第二年,我也被接回了北宫,后来我曾偷偷去寻,他已经不在原先的住所了。有人说他出了家,也有人说他早已驾鹤仙去,左右那之后,再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原来是这样。」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想问万千,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若殿下没有别的事,在下便先告退了。」他收剑入鞘,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便转身欲走。
我急忙抓住他将离的衣袖,「秦慕,北芜嫡系子孙八十二人,旁系数百人,我偏生保下了你,你当真不懂我如何想的吗?」
为何偏偏费了那么大力气、拉下面子来跪求南王一天一夜。而将他囿于公主府、圈在我身边,究竟是折辱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还是给予他一线生机护他无虞?
我一时上头,话罢才发觉自己口不择言。
一来旧事重提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二来这个问题本身毫无意义。
如今群雄逐鹿,天下风雨飘摇,谁又有心思琢磨着年少的悸动?
「殿下自有自己的打量,在下不敢揣测。」他将明月剑递到我手中,看着我的眼里一片赤诚。我微微一愣,恍然想起烟山月下,他好像也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过我。
呵,不过是惑人的皮相。
皮相之下,到底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手染鲜血的北芜太子。
我莫名一阵恼火,却只能生生憋下,没好气道:「是本宫唐突公子了。」
不久前,据宫中密探来报,自中秋家宴后,父皇的病日益甚笃。
先前父皇有意不让我接触朝政,虽未如我两个好哥哥那般军功重重,但我还是握得南芜三分兵权,如今父皇病重危在旦夕,恐怕京城也将要变了天。
我思忖片刻,吩咐小厮拿了棋盘,唤了沈弋。
他如以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美得雌雄莫辨。我只是抬了抬眼皮,吩咐他免礼入座。
「本宫听闻,我那二哥哥要回来了。」
我让他执黑子,见他随意地往中间摆了一颗。
「姐姐这么多天没召见奴,奴还以为,姐姐还在生奴的气……」他小声委屈地念叨。
「不必岔开话题。」我执白子落于棋盘上,目光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他有些心虚地瞥开眼睛:「这朝政大事,奴不敢议。」
「二哥哥戍守边疆,威望颇高,隐有功高震主之势,」我拿白绢擦掉了他唇上的口脂,看他的指尖颤了一下,犹犹豫豫落下一子。「那本宫的太子哥哥呢,他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