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停顿片刻,沉声问:殿下可知道,我和祁延为何会到老王府去
他思索片刻,道:你们不是当时京城查抄的那批官员的家眷么
祁襄没言语,萧允墨又看了一眼她手头的案卷,睁大眼睛:莫非……
她翻到一页供词的抄录本,递给他看,他一边读,她一边道:这个叫余震嵩的镖局当家,就是我爹。
对于当年的梁王逆案,萧允墨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如今看着这份供词,稍稍唤起了他一些回忆。
你爹那一趟镖,是替梁王给蒙古人运物资
我爹是被冤枉的!这份供词里也说了,那批镖物原本是要运进京给先皇的寿礼,是中途得了梁王的指令,说还要去边关取一样东西,才改了路线,根本不是去给蒙古人送物资!
祁襄很少有这般激动的时候,萧允墨看着她血气上涌的脸颊,沉默地翻了翻她手中的案卷,翻到最后一张,他才又问:当年,余震嵩被判枭首示众,他的家人和镖局余众全员流放岭南,祁襄,你是如何来到王府的
她的眸中映着他的影子,声音清冷而疏离:首先,我的名字不叫祁襄。
干泰十九年冬,爹爹头一天才给余薇娘庆贺了十二岁生辰,第二天官兵就上了门,将镖局上下全都带走,连她和七岁的弟弟都没放过。
自那日起很长一段时间,余薇娘都没再见到天上的太阳。
她是镖局当家的女儿,从小跟爹爹习武,随他走南闯北,常做男装打扮,那些官兵并未细查,便将她关在了男狱。期间,账房先生和几名镖师被相继拉去审问,回来时无不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她和弟弟还是孩童,总算逃过一劫。
又过了几日,监室里忽然又进来一批囚犯,从穿着打扮来看,这些人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身份并不相同。后来,在那些官兵和他们只字片语的交流中她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京里一些官员的家眷,那些狗官贪腐,被皇帝抄了家,家人充作官奴,在这儿暂且关着,以后是要去权贵家当奴仆去的。
这群人里也有两个孩子,兄弟俩看上去和她与弟弟年龄相仿。他们与一同来的其他人似乎并不相识,每日蜷在角落,无人问津。刚来的时候,只是那个大的病了,后来,小的也发起了高烧,倒在地上,满脸通红。余薇娘不忍,走过去给他们喂了水喝,就这样又撑了一天,兄弟俩的精神愈发萎靡。
那天傍晚,一群官兵把镖局的人全部叫了去,一个戴着官帽的人向他们宣布,她爹爹犯了谋逆大罪,明日便会被押往菜市斩首,而他们也将被流放到岭南。
回到囚室,她并没有心思去想岭南是怎样一个瘴气密布的恐怖之地,只想再见一面爹爹。他们说爹爹是反贼,她不信,她的爹爹是世上第一忠义之人。
阿姐……她的弟弟扯了扯她的衣角,怯懦地说,我不想去流放,我害怕……
余薇娘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不禁心疼起来。
到了半夜,她望了望角落里那两兄弟,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寒风吹进昏暗的囚室,衣着单薄的二人甚至都没有作出本能的战栗。
她心一沉,摸着地面缓缓挪过去。她来到他们面前,空气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哥哥的鼻息,她皱紧了眉头,又将手指放到弟弟苍白的嘴唇上方……
她的指尖轻轻碰触他脸上的皮肤,又瞬间弹了回来,身体止不住痉挛。她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尖叫出声,那一刻,充斥她脑海的并不是如山如海的恐惧,而是一个令她自己都震惊不已的念头。
她无声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人都已睡下,她的目光定格在弟弟的脸上,她招呼他过来,然后,她开始脱那两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她的手又稳又快,脱下那个较小的孩子的衣服,立刻又去脱自己弟弟的,为弟弟换好衣裳,如法炮制,自己和那个大孩子换了衣服。